大学：“心灵转向”的原乡

——在北京大学艺术学院2013届毕业典礼暨学位授予仪式上的发言

王一川

2013年7月8日

尊敬的叶朗先生，各位老师，各位毕业生的亲朋好友，亲爱的同学们：

上午好！刚才，我们的教师代表、班主任、毕业生代表、院友代表等先后发言，让我们这个会场满溢浓浓的师生情、同学情和院友情，令人感动和难忘。此刻，我愿代表艺术学院全体师生，向2013届毕业生同学致以最热烈的祝贺!向辛勤培育你们的全体教职员工，致以最衷心的感谢！同时，还要向鼎力支持你们圆满完成学业的家人和亲友，致以最真诚的祝贺和崇高的敬意！
   

今天的这幕情景让我想到了不久前接到的一位辅修艺术学双学位的城市与环境学院应届毕业生同学的来信，他高兴地告诉我“申请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密歇根大学以及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的景观建筑硕士，并最终决定去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继续深造。”他在信中这样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唯有马不停蹄、风雨兼程，才能走向自己想去的地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希望在美学习期间我能够不断精进，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设计师，不负老师栽培。”他表达的“走向自己想去的地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意愿，说得多好，言简意赅地道出了我心目中大学所应该做的。帮助青年学子走向自己的理想目的地、成为自己想成为的完整的人，不正是每一所大学、每一名教职员工的天职吗？

“走向自己想去的地方”，是说一个人的一生总有自己的理想目的地或目标，包括更高的学术平台、心仪的城市、理想的岗位、完美的人格境界等。特别是在大学阶段，我们宛如行驶在一个浩瀚的波涛汹涌的海洋上，需要老师们如同经验丰富的船长或老水手那样，给我们指引航向，教给我们与海洋搏斗、载着满船珍宝胜利驶向彼岸的勇气、力量和技能。这满船的珍宝，是知识，更是智慧；是理智，更是美德；是想象，更是信念；是能力，更是素养；是权利，更是责任。大学正是要帮助我们携带着这些人生珍宝走向更加丰富、多样而又奇妙的人生愿景。

“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说的是人的一生归根到底是要成人，不断地寻求成为自己想象的完整人。马克思早就说过，人生的发展目标是在社会实践中实现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达成人的全面发展，也就是成为完整的人。

可以说，我们的一生总是在路上，而大学正是我们的漫长人生旅程的向导。哲学家柏拉图说过，教育是人的一种“灵魂转向的技巧” （[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78页），或译“心灵转向的技巧”。作为受教育者，我们好比在洞穴中只能看见事物影像的囚徒，教育的使命就是帮助我们的灵魂或心灵逐渐摆脱现实束缚而实现转向，也就是从“可见世界”转向“可知世界”，得以自由地观照世界并洞悉世界的奥秘。教育正是这样一种“使灵魂尽可能容易尽可能有效地转向的技巧”，“它不是要在灵魂中创造视力，而是肯定灵魂本身有视力”。（ [古希腊]柏拉图：《理想国》，郭斌和、张竹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年版，第278页）教育的任务与其说是向灵魂灌输知识，不如说是实现灵魂的自我转向，从仅仅感知虚幻的影像转向能够自主地把握实在的真理。柏拉图的论述有其特定的意义指向，但这启发我联想更多。大学的任务，不是让青年学子一下子就变成完整的人，而是让他们自觉地在心灵里植入完整的人的个体愿景与“心灵转向”的素养。

这些使我想到当今大学的使命。第一，善于区分两个世界。这就是帮助青年学子学会自己去区分可见世界与可知世界，也就是区分幻象与真理，练就一双心灵的慧眼。第二，培育心灵转向的素养。重要的是让青年人自己养成在可见世界与可知世界之间实现心灵转向的素养，确保今后无论置身何种幻象、谬误或欺骗的泥淖中，都能自觉而坚定地转向真实、真理或诚信。第三，始终向着最高的善。我们养成“心灵转向”的素养，根本的目的不仅是积累知识、创造智慧，而是同全社会一道不懈地迈向真善美统一的至善境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想说，大学是人的“心灵转向”的原乡。青年学子总会离开大学，远走高飞，但只要他们携带着在大学里养成的“心灵转向”素养，就能在人生的蓝天上自由飞翔！那时，我们每一位老师都会为你祝福！为你自豪！
 

各位亲爱的同学，今天这个时代，经济、社会与文化发展迅速，信息技术、媒介技术更是变化莫测，世界进入高风险境遇中，我们的生活积蓄着多种可能性，真实与幻象、真理与谬误、善良与罪恶、诚信与欺骗等已经注定了成为我们生活中的多元交响。在这样的复杂生活情境中，能否养成“心灵转向”的素养对人的一生发展十分关键。

我相信，你们这次告别北大后，一定能跨越你们可能遭遇的种种现实束缚而实现人生的自由拓展，不断地从无知转向智慧、从假象转向真知、从谬误转向真理、从幼稚转向成熟，从而超越自我而通向人生的至高境界，这是因为，你们各自已经从北大获得了一把“心灵转向”的金钥匙，它会帮助你们去打开未来人生的一扇扇新的大门。

最后，我想把明代张宁的诗《苏堤春晓》转送各位，同各位共勉：“杨柳满长堤，花明路不迷。画船人未起，侧枕听莺啼。”衷心地祝福你，我亲爱的院友，纵然置身在满是杨柳、百花争妍、风景如画的十里苏堤上，你永远也不会迷失人生的坐标，而是能够顺利抵达你想去的理想的地方，如愿成为你想成为的完整的人！